随着音乐响起，演员从观众席一侧手捧熏炉缓缓入场。烟香萦绕，粤曲悠悠。小剧场粤剧《帝女花·一念》就在一片清香中拉开帷幕。
4月10日-11日，由广东粤剧院、广东省艺术研究所、曾小敏艺术工作室出品的新古典小剧场粤剧《帝女花·一念》在广州话剧艺术中心十三号剧院首演。首轮的两场演出门票在开演前一周就已售罄，引发了戏迷观众的热烈关注。
《帝女花》是粤剧最经典的作品之一，由“一代宗师”粤剧名编唐涤生所著，几十年来长演不衰，当中的《香夭》唱段更是广为传唱。将这样一出经典之作改编为小剧场作品，有哪些“变”与“不变”？传统艺术形式与现代小剧场结合，又碰撞出了哪些惊喜？南方日报记者深入台前幕后，一探究竟。
“提纯”原作精华融入现代思考
小剧场《帝女花·一念》不仅开场仪式感十足，演出尾声也别具特色：当“落花满天蔽月光，借一杯附荐凤台上”的经典旋律响起，观众在演员带动下轻声应和，台上台下默契互动。
3个多小时的原作被浓缩至70分钟左右，只保留了6个角色：粤剧名家、广东粤剧院院长曾小敏和一级演员文汝清分饰长平公主和周世显；青年演员吴碧君、淡敏仪、谭清怡、黄文意扮演4位侍女。
剧情方面，则截取了原作最精华的桥段，每一幕之间转换极快，节奏紧凑。四位侍女成为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人物：她们既是戏中人，也是旁观者，以念白的方式，对长平公主与周世显的相见、相爱、分离、重聚，再到最后的双双赴死给予交代。
曾小敏多年前就演过传统版的《帝女花》，她说：“我非常敬仰唐涤生先生的这部作品。当莫非导演跟我说想改编成小剧场，这个念头一下击中了我。”原作故事已非常完整，小剧场版该如何重新演绎？曾小敏认为，一定要精准提纯出最经典的唱段，再加入当代的视觉和思考，在表演、音乐、舞美、服装等方面精致化地去展现，需要花很多小巧思。
主创团队首先明确的一个原则，小剧场版是“致敬，而不是颠覆”。“最经典的唱段我是不敢动的，我们转而在乐队编制、配器思路上，作了新的尝试。”该剧音乐总监、设计陈挥之介绍，区别于传统粤剧，乐队采取了民族室内乐的形式，用交响化的思路重新配器。
“经典的旋律没有变，多了细节。音乐不失传统风味，又有新的演绎。”陈挥之说。比如，周世显登台时，以笙之音相衬，渲染人物身份背景；长平公主的亮相，则以筝之声与其唱段相和，衬托出帝女花高贵优雅的气质。
除了重新演绎《帝女花》的经典曲目外，该剧还增加了许多新曲。现场设有6声道环绕式声场重塑系统，以求带给观众更极致的视听感受。
当代视角下的东方美学呈现
十年前，当曾小敏和莫非决定改编传统的《白蛇传》，做新编粤剧《白蛇传·情》时，两人是怀着无畏、往前冲的心态大胆试水。十年后，当两人再次挑战小剧场创作，莫非坦言“内心更加笃定”。
“我们在经历了一些实验性的创作之后，如今再面临新的创作形式会更淡定，因为我们相信自己是尊重传统的，也能以一种新的形式，引领观众了解传统。”导演兼文本撰编莫非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这样说。
莫非在改编过程中，尤其注重音乐和文本的结合。“以往乐队的定位都是伴奏，而这次乐队是演奏，音乐要和演员的声腔达到非常好的共鸣度，产生一种‘和合之美’。”莫非说。
舞台规模、时长的缩小，还意味着要对唱段、剧情进行大量压缩。“经典的唱词我们没有改动，但对念白进行了大量的删减。”莫非说，在传统戏里，演员是通过念白来表达内心戏的，但念白删减后，就需要用极致的表演来传达情感。主演文汝清这样解释：“掰开了、揉碎了，通过眼神、身段的演绎，一点点放大，呈现给观众。”
莫非希望通过这次创作，实现当代视角下的东方美学舞台呈现。为了挑选服饰颜色，她看了不下200多张色卡，与设计师不断沟通，最终才选中竹莲青、苍梧白等理想色调。服装造型设计李彦考据了明代服饰“花冠裙袄，大袖圆领”的特点，以直身长衫、袄、霞帔、褙子及折裙，搭配中国传统古典色彩的浓淡深浅，契合剧中人的历史身份和艺术形象。
《帝女花·一念》舞台设计非常简明，一块古老的青砖地面，有着斑斑驳驳的青苔；一个纵横交错的网状天顶，铺满了花瓣……“我们尝试让整个作品既有东方典雅之美，也有西方现代美学。”视觉总监季乔认为，这部戏的内核是永恒的爱情和当代的历史观，两者转化为视觉意象，应该是简约空灵中带着一丝伤感的。
“粤剧越来越吸引年轻人了”
《帝女花·一念》集合了《白蛇传·情》的核心主创团队。后者是备受年轻观众欢迎的粤剧创新之作。对于原班人马的新实践，观众如何看？
资深戏友“翡翠长离”注意到，晚上7点半开场，7点剧场门口就已经人山人海了，结束后还有不少观众在后台等待着与主演合影。“一眼望过去，全是比我还年轻的妹子们，反而长者不太多，粤剧越来越吸引年轻人了。”
香港戏迷谢小姐以“目不暇接”四个字来表达观看感受。她说：“没想到经典作品还有这样一个新的欣赏方式，惊喜于粤剧的可塑性。每一折的转场衔接到位，剧情相当紧凑、流畅，非常考验台前幕后的配合。”
现场还有北方观众表示：“我第一次接触粤剧就是看《帝女花》，这次体验了一把小剧场版本，新的思路、新的表达，感觉很新奇。”
一名“00后”在读大学生对开场印象尤为深刻：“开场出现了熏香，观演既有听觉、视觉，还有嗅觉的享受，很有沉浸感，跟以往看的传统戏有很大不同。《香夭》的经典旋律用了民族乐团来伴奏，有点陌生，又有点新鲜。”
在粤剧名家白雪红看来，有别于传统戏曲，《帝女花·一念》是以全新的角度、全新的形式，来刻画周世显和长平公主之间的感情。“这个‘情’不仅是爱情，还有家国情，全剧突出了他们面临绝境时置之死地的孤勇与忠贞。短短一个多小时的剧目，浓缩了全本《帝女花》的精华唱段，很精彩！”白雪红期盼，通过小剧场尝试，希望粤剧能吸引更多从未接触过传统戏曲的年轻人走进剧场，感受传统文化的魅力。
【采写】南方+记者 徐子茗
【图片】广东粤剧院提供
